丘成桐:年轻学者要敢于“无法无天”
“今天中国要在科技上领导世界,必须要让年轻人挑战科学界的‘老人威权’。”在近日举行的第八届“世界华人数学家大会”期间,著名数学家丘成桐发表了题为《中国的高等教育》的公开演讲,深入阐述了他对中西方高等教育的最新思考乃至“批判”。
在美国50年,丘成桐曾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、斯坦福大学、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等10余所世界一流大学学习工作过。而自1979年第一次回国后,他每年都会在国内大学和科研机构访问数月。这些经历让丘成桐对中西方高等教育都有一定的认识和思考。
事实上,10年前,丘成桐在“第三届丘成桐中学数学奖颁奖典礼”上就曾表示:国内学界大拿与院士级专家,应给予年轻人更多的创造性空间,甚至允许年轻人能按照自身想法“另立门派”从事科学研究,而不是眼下这般让学生完全依照导师的路径行进。
迷信学术权威,无视年轻学者的意见,历史上早有教训。丘成桐以英国为例指出,牛顿曾被奉为“权威”,在其去世后的100多年里,鲜有英国科学家敢挑战他的权威地位,这使得英国再无物理学和数学大师,直到19世纪中叶这一局面才开始改变。
“和一般人的想象相反,学术创新进步,在学术大师的权威领导下,非徒无益,还可能产生极大的害处。在科学创新的前提下,年轻学子20多岁敢于‘无法无天’,挑战科学多年的传统,往往会走出一条崭新的路子,正如爱因斯坦挑战牛顿力学一样。”丘成桐说。
在演讲中,丘成桐一再强调,中国的高等教育必须要重视基础科学。
他表示,“第一流的技术是从基础科学发展起来的。未来,中国的科技要领先世界,一定要‘大力发展’像数学这样的基础科学,而不是‘普通发展’。”
20世纪初,包括斯坦福大学、麻省理工学院等在内的高校起初只想发展工科,后来它们发现,没有基础科学的强力支持,工科是无法作出顶尖成绩的。如今,这些世界顶尖高校都有了一流的数学专业和数学人才。
对比中西方教育,丘成桐犀利地指出,“中国高校仍是以应用为主、基础为副,结果有可能两方面都没能成功。”
丘成桐认为,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并不矛盾。他也不反对数学界与工业界的联系。那么,如此疾呼基础科学的重要性,原因何在?
丘成桐的回答是,“相对来说,基础科学不受工业界重视,那么政府就更应该重视。我常常看到报纸上讲,某些应用工作替国家或是公司省下几百万元,但别忘记国家对它们的投资更巨大。表面的功夫往往几年就不见了,而投入如纯数学等基础科学,其影响则是深远的。我们要挑战世界第一流科学,要培养引领全世界数学发展的数学家。”
近年来,国家对基础科学研究愈发重视,投入也越来越大。然而,丘成桐指出,在走访某些城市时,他听到的最多的问题是“你们这个项目过几年以后,对我们的GDP有什么好处?”
“管理投资的官员和投资者对基础科学有误解,他们认为基础科学就是技术的基本原理,往往希望几年内就能看到成果,增加地方政府的税收。”丘成桐说,基础科学有其本身发展的理由,不仅仅是为了工科和经济服务才发展的。
比如,研究基础数学的目标不是千年大业,也不是万两黄金,数学家应该追求永恒不变的真理。真理能够帮助人们了解宇宙的结构,了解大自然和社会发展的规律。
“如果从应用、技术角度出发而发展基础科学,(水平)再好也是有限的。”丘成桐说。
事实上,做学问“急功近利”的现象在如今的哈佛大学也开始出现。丘成桐讲述了他朋友的经历——政府在私立大学正享有愈来愈多的话语权,这位哈佛大学物理系教授询问理学院院长,申请政府经费时,可不可以单纯为了好奇心和“科学的优雅”来写申请书,结果院长回答,“有困难!”
不过,在丘成桐看来,中国科技发展的核心困难依然是基础科学与欧美相差太远。他认为,必须鼓励学者为学问而做学问,因好奇心而去探索大自然的奥秘。“我希望见到中国学者不是为了名利做学问,即使诺贝尔奖或是菲尔兹奖,也都不应该是学者的终极目标。”
“在一小群华裔数学家里面,中国的纯数学已经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平。但中国作为一个大国,优秀数学家的数量还远远不够。”丘成桐告诉《中国科学报》。
他强调,中国要欢迎从海外回来的学者,改善学术环境,让优秀的年轻学者得到成长,受到尊重和重视。这一定会对中国的发展有很大促进。“他们不需要太奢侈的待遇和一些虚名,但也不能让他们太担心——要保证他们基本的衣食无忧、家庭安定,让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。”
来源:科学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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